帕斯卡尔之夜
王自亮
他说,“人心是怎样地空洞而又充满了污秽啊!”
不过他又说,一根虽然脆弱却能思考的芦苇。
昨夜与帕斯卡尔在一起。不,是他看着我
和另一个睿智者。
激情之火:[1] “晚十点半至十二点半”,
谈论时世之惑,即将到来的灾祸,如幢幢鬼影
映衬着夜的华美,人的不可理喻。
言谈、注视与慰藉:不浸于肌肤,不浃于骨髓,
然后是:确凿,心之欢愉,平安。
有人在窗外歌唱:“你的上帝就是我的上帝”。
顺从是皈依,放弃就是信仰。
夜的巨鸟在寻找贫困、酒精和肝部的疼痛。
而今一个人隔着海洋拥有另一个人,
气息围绕,声音轻抚,汗水与汗水相融就像
东海汇入加勒比海,唇部触碰。
地铁站尚未关闭而失落感提前到达。
我想,帕斯卡尔对真空、计算器与马车的研究,
是为了在无限、虚无和中项之间
建立某种确切不移的东西、秩序感和新的无知。
在挥手之间突然想起——
在这个灵验的夜晚我到底获取了什么?
爱是一种真空吗?沉入
大理石阶梯的那个身影遮蔽了什么?
在帕斯卡尔之夜,我触及了
一架奇特的、变动的风琴,在沉默与出声之间?[2]
2018年8月10日,杭州
[1] 在帕斯卡尔的遗物中,人们发现有一张纸片和一块羊皮纸被缝在一件贴身短上衣的衬套里,纸片以诗意而简洁的语言记录了发生在1654年11月23日的一件重要经历。这份《追思》的文本,常常被称为“激情之夜”。
[2] 在《思想录》一个题为“变化无常”的片段中,帕斯卡尔写道:“我们触及人的时候,自以为是在触及一架普通的风琴。他的确是架风琴,但他是一架奇特的、变动的风琴(他的乐管并不是按照连续的音阶排列的)。那些只懂得触及普通风琴的人,在这上面是凑不出和音来的,我们必须懂得音键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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