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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八年第四期
栏目主持:杨小滨 田庄
主编: 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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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念,本名孙利杰,山东临沂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天涯》《作品》《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等期刊,有诗集《续札柒》《坐在树上的叶子》。 |
孙念的组诗 |
年轻时的脖子(组诗)
夜泊东台
究竟多远,才能赶上二十年后的火车
去看透风景。晚点一刻零七分钟后
月色终于失去了镇静
选择从宽阔的江淮平原,绕上一个
大大的弯,以此来让从前的那出戏
令人生厌
沿着铁轨,沭阳、淮安、盐城、海安
泰州陆续走过,只有东台让我
清晰的分辨出自己的模样
那些是:金黄色的稻子,水塘连着
水塘,升着热气的白色房子
泥土松软地低着头,冒泡
在围场
在围场
一大片金黄色倒在阳光下,发软
这漫长的姿态从根枝攀爬到豆叶
从头顶趟过去时间
最后是被瓜分掉的触角
顺着风
我反复在这片金黄色下
提及依赖,承受,无法终止的梦
以及温暖的可能性
可是滑过脸颊的豆叶席卷了一切
似乎只能在围场里弯下腰来
弯下大多数的听众
就像低处的沟堑上
我曾撇下一把芨芨草的声势
将突兀的树影堵在途中
也许每一片叶子都是我想要的
每一份金黄色都写满了秘密
以及疯狂本身
而我仍旧在大多数的植物上
取下平缓的美和美的重量
来自北方的火车
宁静的鲁西南平原上
一列火车与铁轨练习着默契
作为来自北方的漫游者
我仅有的那份默契
也随落日的缝隙逐渐放大
直到夜色落满
昨夜的星星还在,回声
已经逼着我交出了喉咙
一直撕扯到黄河古道的取水点
突然才感到手足失措
而远处鼓鼓的山丘上
荒草是不是唯一的源泉呢
大片大片的麦苗被火车
始终推得远远的
距离的突兀一次次让我羞赧
而翠绿色有时候
皱成一团
让我深陷于此,包括眼睛
越来越朝南的土地
在一次一次的河流里,失去了
本来的面目
而现在的面目呢
是否顺着火车的方向
在黑夜松动后
一直紧着冬天的皮肤,老去
邯郸一梦
——兼致西哑
“以黑暗的弧线标榜来时路
去时我们用言语兑现了光明”
白云在远方突兀
雨水推迟了照应
秋天着急似的让蠢蠢欲动的柿子
色诱一段沉寂的历史
挂满枝头的柿子呵
表情尚在,古燕赵之风尚在
只剩我们神经大条
紧张兮兮的臆想着明天的画面
可走不进画中了
跟着,就跟丢了
其实蹩脚的步子就那么两下
只是陷在时光的断层里
终究转换不成自动挡
那就让逃离的街道继续逃离吧
等那天我们把梦做满了
在与祖先们的脚步声和鸣一次
看看是谁让幽潜的声息
顺应了喉咙的孤寂
在那不需要任何缺口的
吴灵丛台上自我圆说成了秘密
一步,两步,一步是一步
如此依靠整齐的步伐
在凌晨的邯郸逃离,而这
多像我们一生需要练习的游戏
年轻时的脖子
树木未醒。一早的街道上
雾气也要溜啦
紫鸢花摆满了阳台
推开窗子
光滑的鸟背上送来清爽的风
鸟儿从远方寻找结队时的影子
在拐角处,凹凸不平的石头
像极了诗意的瞳孔
包子铺里放着新鲜的萝卜
白菜裹紧了霜
叮叮当当的自行车正在经过
你看,这是欢愉着的时光
也是繁芜着的时光
野火
那些在村西头长满荒草的坟
圆圆鼓鼓的坟
每年都要跟着爷爷去拜祭几次
仿佛只有在这种古老的仪式里
才能摸到属于自己的魂魄
尽管陌生和熟悉总是交织在一起
气氛肃穆而庄重
大地和天空仿佛都黯然失色了
祖辈的血液会从身体里翻滚出来
慢慢颤动的时候,往往是那些
躲在角落里成片的野草叫着,让我揪心
烧过的纸钱就要暗了
这个时候,爷爷熟悉的让我赶紧
把火吹的大些,再大些
过高密逢杜仲君
似乎更蓝的天,都要等到离开的时候
才显得庄重,才能留得住云朵
与毫无顾忌的白一起,相融——
那可是一路上撞在心坎的颜色呵
一层一层铺满了道路两侧
让泥土一再退却的路,退了二十多年了
现在终于打算彼此相认了吧
都有相似的肌肤,那就试着拥抱一下
接触我们身体内最后一点儿的余温
而春风过八十里后送来迟到的暖意
也让我想起家乡的蔬菜大棚了
一样都在更改着时间与命数
坟茔
从什么时候开始
村西头的旧坟看不到了
泥土的颜色越撇越清
从什么时候开始
新坟如雨后春笋般成长
又高又大
掩盖了多少次内心的惶恐
还是用砖石继续裹紧宿命吧
还是借一棵小松树的口吻
说出活着的理由吧
那些在石碑上
终于低下头颅的名字
念一次就疼一次
不疼的时候,茫茫夜色
将我的余生慢慢擦去
熟悉村西头的一场雨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村子
每年都会有人熟悉着这里的一切
包括我,从熟悉村西头的一场雨开始
一年几次的雨,很细很小的那种
每每想起就会感伤时间的肌肤,又薄又脆
这次我又经历了村子里的一场雨
感觉村西头的土地厚重了许多
连风都变得沉重了
生活却如此喧器
像这村西头埋着的一个个亲人,又挤又紧
这是属于希望的春天
在春天,我学着偷偷躲在平原上
手掌里会攥出一小撮的露珠
看见阳光就会害怕,会矮过一跺瘪干的玉米杆
甚至矮过我童年的一行行影子
知道这是属于希望的春天
是在一个阳光热辣的午后
那时,三叔的锄头刚除过地里的二亩杂草
黝黑的手掌里滚落着一颗颗露珠
多像地里熟悉的种子
有着鼓鼓的肚子,眼里饱含着光明
村里那些欢快的风
村里总有欢快的风,飞行
像刚才大伯放出圈的一群鸭子
扑哧,扑哧煽起的风
轻盈而浓烈
还有那些穿梭于梁头的燕子
而舞起的风,背负着更多只影子
比汗水还要沉重
此时,我却在庄稼地里听见
与此相吻合的风
和大伯一起抱紧土地的皮肤
眼睛含着晨露
缓缓地扑向每束微光
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这么久了,还是习惯沿小路走下去
越走越紧的路途
被我用消瘦的身体一直包容住
寂静的路上啊,风都禁不住喉咙
为什么已经臃肿的身体还要禁住欲望
道路两侧的夜晚,分明在小心翼翼地
分娩着躁动与喧嚣
满是泥水的裤筒,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被月光越疏越紧的芨芨草
也越发坚硬
如果熟悉的皱纹能够收纳
每一份雨水,那么村子里的倒影
一定是我摸开的孤独
从外面走回家的过程,二十多年了
我知道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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