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事诗歌创作是什么契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画画呢?
丁成:我是一个兽医的儿子,小学五年级开始沉湎于武侠小说,十三岁父亲后脑着地意外身亡后,我人生的主要矛盾,是爆发式增长的“武侠瘾”同捉襟见肘的武侠小说租金支付能力之间的矛盾,这个主要矛盾,贯穿于那一阶段的方方面面,使我清醒地意识到要解决这个主要矛盾,只能偷书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从学校终年紧锁的图书馆搞到几大捆书,来不及查看,撒腿就跑。悲从中来的是,那几大捆书全是诸如怎样养鱼,如何防治鸡瘟,母猪产前保健之类的。原来学校图书馆是学生捐赠书籍的产物,是“凑”出来充门面、应付上级检查的假牙。然而命运虽没有给我金庸古龙梁羽生,却给了我一个汪国真。灯光下我看着书堆中薄薄的《年轻的风》,稍微翻了几页,我便猝然断定,假如我来干这活,绝对干得比他好。求胜心切,抱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信念,我写下了人生的第一首诗,名字大概叫《有时候》之类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差不多是:有的时候叫做油多不坏菜,有的时候又叫礼多人不怪。那是1994年。画画是我37岁那一年的4月开始的,今年我38岁。
2、诗歌也有很多流派,你觉得自己可以归为哪一类?
丁成:如果诗坛是个养猪场,各个流派就像一间一间的猪舍。我只是一个子承父业的兽医而已。
3、现在很流行一个人有很多身份,如果你自己定义的话,你觉得你是诗人还是艺术家?
丁成:我活着就是反“如果”,反“自己”,反“定义”的。所以我从不“觉得”。
4、画画和写诗对于你而言分别意味着什么?既画画又写诗,会不会某一方面的质量无法保证?
丁成:画画和写诗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不好说,对别人意味着什么我倒是知道一点,那就是找不着北。我的全部创作就是:为找不着北找依据。我的人生也是。我在对这个果冻一样混沌黏糊的世界既嚼又咽,你这个杞人担心的是嚼不碎还是咽不下?
5、如果单看你的绘画语言,会有些不统一,有很多风格迥异的作品都是出自你一人之手,可是每幅作品都有个很神奇的名字,让作品的内涵变得丰富了起来。可是我们又反对对于作品的过度阐释,你觉得在绘画作品中,诗和画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还是绘画其实是为了给你的诗增加一些画面感?
丁成:单看不统一,那就双看。我是一根纯粹的动脉。我就这样存在着。我并非什么诗人、艺术家,我其实就是一个纯粹的观念体。所有关于我的标签,都是你们一厢情愿、胡乱贴在我脑门上的罚单。所有先给我贴罚单,然后再去卖力赞美罚单的行为,都是在对我无证飞行式的创作耍流氓。你觉得在一桩罚单事故中,你和我是怎样一种存在?还是罚单其实是为了给你的赞美增加一些合法性?
6、我在你的绘画作品中看到了一些类似图腾的东西,你自己有信仰吗?
丁成:我信仰我自己。分三个步骤周而复始。第一步,干掉自己;第二步,自己爬起;第三步,干掉自己。
7、你在罗马尼亚克拉约瓦大学米哈伊艾米内斯库国际诗歌节上用中文朗诵诗歌《甸沟图等等》“帐谁。造午。培了真。兄于旧朝听,坏唐清”。你说诗歌无法翻译,所以听的是一种韵律是吗?那么绘画是不是也同样?看一个视觉表达。那么这些诗歌和绘画是如何产生的?如果需要技术那么技术如何获得?如果不需要技术那么是如何产生的?
丁成: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得确认你听到了么?你听到,我就完成了。至于你听的是韵律还是什么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只要你活着,连放个屁,都是需要技术的。你说,放屁的技术如何获取?创作就像放屁,若无其事地控制好音量大小,在人群中微妙调整自己的坐姿,只要不失控,就是很成功。
8、你的诗歌和绘画有创作主题吗?诗人好像特别喜欢探讨生死,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丁成:杀掉主题,杀死方向,清除所有边界,把自己全然地交给未知。像探讨主题、方向、生死这样塑料问题的,不是塑料诗人,就是塑料画家。我们都要整理好自己的半透明,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回答你这些塑料提问了。茫茫无尽的黑暗中,你看见一道光柱在往前走,那就是我,你去看,不要问。